鸟儿们的藏而不匿

鸟类学家廖继承拍摄于2009年12月29日，地点不详，鸟为八哥。

见到这张照片，笔者冒出一个想法，为什么小鸟多停在树上而不是地面上呢？答案很明显，为的是防备老鹰袭击。小鸟停下休息，安全第一。休息就要放松，时时警戒就算不上休息。最好的安全是让捕食者看不到。但是，图中的小鸟并没有隐形匿影，正被饿鹰看个正着，就不怕饿鹰扑食吗？不怕的。鹰击旷野，飞翔中扑击掠略而去，枝条丛集影响翼展一尺多的老鹰飞翔，鹰击不便，小鸟得以安全。可见，安全不一定要对捕食者隐形匿影，藏身的关键是要让捕食者“狗咬尿泡无处下嘴”。由此又想另一事情。曾经注意到三条杉天牛为害柏树树干，其幼虫只在树皮下蛀食，这里是营养最丰富的地方。但黄斑星天牛为害杨、柳、榆等树，其幼虫只有刚孵化不久的一两龄时在树皮下蛀食，稍大后就向树干深处蛀食，为的是防止被啄木鸟吃掉。对比三条杉天牛就有些奇怪了，它就不怕被啄木鸟吃掉吗？不怕的，与图中小鸟的情况相似，柏树的枝叶非常稠密，啄木鸟无法钻进稠密的枝叶中去啄食三条杉天牛的幼虫。这样的事情解释通了很简单，简单得微不足道，但却是虫子们的藏身策略。笔者不怕被嘲笑浅薄，把这个观察认识写了论文《白榆行道树黄斑星天牛择弱寄生现象》。前年拙作《三见紫红色的肉虫》，介绍东方芳香木蠹蛾幼虫为害多种树木的树干基部，只在地面附近，从不向上为害，分析认为也是对啄木鸟等藏身的策略之一。啄木鸟只在大约两米以上的树干中啄食，跑到树基上啄食东方芳香木蠹蛾幼虫，就会受地面动物的干扰，尤其啄木会震得天昏地暗，再难警惕被袭击，可新真成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”了。

这只八哥很大胆，树枝上也敢金鸡独立。廖继承拍摄于2009年12月29日，地点不详。

要休息就要放松，可是小鸟放松身体，又怎么抓紧树枝呢？尤其是鸟儿们站在树枝上睡觉，就不怕跌下地面吗？不怕的。十多年前读过一篇报道（《鸟睡着为什么不会从树上跌落？》摘自《科技文摘报》2004年7月13日六版；另见新浪网：鸟类睡觉为何不会从树上跌落？据德通社报道，德国马普学会慕尼黑鸟类研究所京特·鲍尔与同事研究发现，人与鸟类肌肉的作用方式迥然大别，人为主动抓取东西，鸟则为被动抓握。鲍尔称：“当我们人类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的时候，需要用力使肌肉紧张起来；而鸟儿只有用力使肌肉紧张起来，才能松开抓住的物体。”也就是说，当鸟儿飞抵树枝时，其爪子的相关肌肉呈紧张状态。而当它“坐”稳之后，爪子就自然地抓住了树枝。也就是说，小鸟越放松，爪子在树枝上抓得越紧，自然就不会跌下地面了。其实，这一点也反映在人们熟视无睹的一个现象中。煮熟的鸡爪子呈张开状，而煮熟的猪蹄则呈握紧状，其原因就在于，肌肉被加热就会收缩紧张，紧张的肌肉恰恰使鸡爪子大张，使猪蹄子握紧。进一步，金鸡之所以独立，原因也这里，鸡平张爪子才能在地面站稳，导致脚部肌肉一直处于紧张状态，一脚站立，另一脚自然放松就会使腿弯曲抬起，同时爪子也自然拳曲起来。

贪吃的白头鹎。廖继承拍摄于2009年12月9日，地点不详。

这两只贪吃的白头鹎能够这样高难度地啄食果子，正得益于“松弛才抓紧的爪子”的鸟类肌肉运动特性。松弛的爪子不需要费神费力去照管，正可以全神贯注地伸长扭转脖子啄食。如果人站在高处去摘果子，挥动手臂的同时还要设法保持脚底稳定，一心二用，很麻烦。人是猴子进化来的，猴子又称四手动物，原因就在这里。写到这里，笔者感悟，人之所以离开树冠生活来到地面上，然后又离开森林走向大草原演变为直立行走，正是出于树上生活“顾脚顾不了手，顾手顾不了脚”这种两难境地。

2013年在央视播出的电视记录片《自然进化之七》，片中介绍：有生物学家实验发现，鸟类更偏爱用脚而不是用翅膀，无论是平地上，还是在斜坡上，都是如此。让鸽子从斜坡向上到坡顶，它总是首先用脚攀登。在坡度超过六十度时，它会拍打翅膀助力，而不是飞上坡顶，即使坡度达到九十度时也是如此。用出壳十八日龄的鸡雏做实验，也得到同样结果。科学家解释说，这是鸟类保持了其恐龙祖先的行走行为模式，因而推测，当时的有羽毛恐龙是在跑上斜坡时拍打有羽毛的前肢以助力，并进化为固定模式，最终进化出强壮的翅膀而飞向天空。笔者认为这个解释远比滑翔进化为飞行的假说令人信服。如果这个解释属实的话，笔者进一步推测，那种进化为鸟的有羽恐龙，必然也采取松弛肌肉握紧爪子的方式，其攀援上树主要是逃避捕食者，平时休息也是抓紧树枝站在树上。被动抓握，只有最紧，没有更紧，就像张开的鼠夹一样，一个放松，爪子就啪地扣紧，需要时则肌肉紧张放开爪子。这样的抓握简单有效，不需要花费更多精力去控制，为鸟儿们把长羽毛的前肢进化为翅膀奠定了基础。

需要是进化的动力。动物除了吃以外，安全第一。事实也是如此，动物们即使在寻食时也是处处警惕着，吃饱后第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个安全场所。现在的小鸟们藏而又露地站上树枝休息，那么它们的这一行为必须遗传自其祖先，也就是说鸟儿们的祖先是树上栖身的恐龙，羽毛只是出于保暖的需要进化出来。